書畫文物修復組工作現(xiàn)場。山西博物院提供
文物修復，因為與時間、與古物有關(guān)，天生自帶神秘感。
日前，兩項榮譽的接連獲得，使山西博物院的文物修復團隊，被“推送”到臺前。
惠明濤就是一名“90后”文物“醫(yī)生”，他和他的小伙伴們，日常與“寶物”打交道，浸潤了時光的器物，因他們的精湛技藝，生命延續(xù)，重煥光彩。
文物修復師嚴肅又活潑，以熱愛抵過歲月漫長。他們的文物“復活術(shù)”，揭開神秘面紗，其實功夫深藏在不舍不棄的日復一日。
高手過招，拼真功夫
10月23日，全國文物職業(yè)技能競賽落幕，山西博物院文物修復師惠明濤，榮獲書畫文物修復三等獎。
見到惠明濤，是在山西青銅博物館5層，山西博物院文物保護研究部書畫文物修復組的工作室。戴著口罩，穿著“白大褂”，一副黑框眼鏡，就很“醫(yī)生”。
“90后”惠明濤，外表沉穩(wěn)，帶著職業(yè)積淀的底色。他參加職業(yè)技能競賽的作品，是“潘祖蔭書法對聯(lián)修復”。這副清代對聯(lián)“病”很重，上下聯(lián)顏色不一，上聯(lián)折痕、斷裂、殘缺嚴重，還有變色、暈墨、畫芯磨損，曾被揭裱修復過，修復材料和工藝不佳。
搞清“病因”后，惠明濤悉心分析，穩(wěn)健動手，用了近3個月修復完成。在《保護修復日志》上，有他修復過程的記錄：采用傳統(tǒng)修復工藝，包括拍照、記錄信息、面團除塵、揭裱、上托紙、挑刮畫芯、托料、鑲活、覆褙、上墻、全色、下墻、砑裝、修剪、歸庫等。
修復成功，惠明濤向賽事方提供了修復視頻和報告。10月22日，他與全國近30名書畫修復師現(xiàn)場實操，以過硬的技術(shù)，獲得三等獎。
談到參賽初衷，惠明濤說，就是想為山西書畫修復發(fā)聲，“不和別人比，只求做到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好。”獲獎對他是一種鼓勵，“現(xiàn)場與很多高手切磋，回來后繼續(xù)努力提升，希望以后有更多機會交流學習。”
洗揭補全，一步一進
書畫文物修復組，是一支年輕團隊，已完成各地市博物館書畫文物保護修復項目十余項。組長張慧敏介紹，成員專業(yè)組成豐富，有歷史、考古、文物保護與修復、美術(shù)等。
惠明濤就是學文物保護與修復的。“2013年進省博，一批13個人分到文物保護部，朱曉聰、仝延東、李宇婕和我到了書畫組。”從裝裱新畫起步，循序漸進，跟“蘇裱”妙手丹陽師傅學了3年，“才能上手做簡單修復”。“洗、揭、補、全”為書畫修復的四個步驟，惠明濤說，“沒有最難，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。”
惠明濤碰到的“壁”，是2018年，修復楊二酉的一副行書七言對聯(lián)。“一般揭畫芯就三五天，那副對聯(lián)揭畫芯用了一個月，背紙、托紙都曾修補過，難度極大。那一個月里，反復在崩潰邊緣。”半年時間過去，惠明濤終于將對聯(lián)成功修復，才發(fā)現(xiàn)這道“壁”，其實是座“山”。翻過山，天地頓開。
打小就喜歡古物，當了文物修復師，惠明濤算少年夢成真，“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，是人生極大的幸運。我們這行要守得住清貧，耐得住寂寞，不是真心喜歡，遲早得跑嘍。”
百煉才能成鋼，張慧敏表示，山西博物院藏右玉寶寧寺水陸畫，共139幅，國家一級文物。2019年至2020年，書畫文物修復組對破損較為嚴重的20幅集中修復， “由我們院自己培養(yǎng)的修復師挑大梁，歷時一年多，圓滿完成。”
綜合研究，科技保障
惠明濤“白大褂”上，有一個黑色手工刺繡，像簡筆畫。刺繡圖案由剪刀和卷尺組成，卷尺上有“mt”字樣，是“明濤”的拼音縮寫。
惠明濤指向小伙伴們，“他們的工作衣上也都有。”看過去，“史努比”“哆啦A夢”“小獅子”，一片童趣。“這些都是我同事手繡的，給枯燥的生活注入活力。我的圖案剪刀、卷尺，就是書畫修復用到的工具。”
“我們專業(yè)技術(shù)人員31人，像惠明濤一樣的‘90后’，占了一半。”山西博物院副院長張慧國介紹，文保部2005年成立，是山西省文博系統(tǒng)成立最早的綜合性文物科學保護技術(shù)研究機構(gòu)。部門承擔全省可移動文物保護修復，包括方案設計、課題申報和項目實施，重點開展文物保護綜合技術(shù)、科技考古、科學鑒定等研究及實施。
文物保護研究部，有文物檢測室、理化實驗室、X光探傷室、消毒滅菌室文物科技保護實驗室4個，擁有拉曼光譜儀、掃描電鏡、傅立葉紅外顯微鏡、三維體視顯微鏡、X光探傷儀、金相顯微鏡、偏光顯微鏡等國內(nèi)外先進科技檢測儀器設備。山西博物院文物保護研究部副主任郭智勇說，這些“裝備”為科學開展文物保護和研究提供了基礎(chǔ)保障。
守護文物，匠心傳承
10月20日，2021全國十佳文物藏品修復項目出爐，山西博物院藏北齊壁畫保護修復項目成功入選。這個項目的突破，就仰仗了現(xiàn)代科技。
“2005年后，山西博物院開始對壁畫采取切割、揭取、搬遷、修復的辦法予以保護。目前，已完成省內(nèi)多地搶救性搬遷保護壁畫墓20余座。”郭智勇介紹，朔州水泉梁北齊墓葬壁畫的修復保護，就是實例。
館藏北齊壁畫保護修復項目，針對揭取搬遷至室內(nèi)的80平方米水泉梁北齊墓葬壁畫，在保護壁畫真實性、完整性修復理念下，將現(xiàn)代科技與傳統(tǒng)技術(shù)相結(jié)合。電腦虛擬技術(shù)被引入修復中，“開創(chuàng)性地采用沙坑模型，制作了具有一定弧度的異形支撐體板塊，靈活拼接、組合、拆分，復原成完整的墓葬結(jié)構(gòu)，使壁畫以直觀、立體的方式呈現(xiàn)，最大限度恢復了壁畫原初狀態(tài)。”郭智勇表示，該項目實現(xiàn)了墓葬壁畫的“復原性修復”，探索出一種墓葬壁畫保護新模式，便于后期分塊保護、異地展陳。
所有文物的修復過程，都要立檔，做詳細的影像、圖像、文字記錄，給后人留作資料，相當于保存“病例”。
除了壁畫修復室外，文物保護研究部還有金屬、陶瓷、書畫、古籍、石質(zhì)文物修復保護研究室，具有玉、陶器、瓷器、銅器、鐵器、金銀器、壁畫、飽水漆木器、干燥漆木器、石刻磚瓦、甲骨等文物保護修復資質(zhì)。郭智勇說：“‘十三五’期間，我們部門修復文物5000余件，保養(yǎng)文物3000多件。”
最小干預，修舊如舊
文物修復攏共分幾步？郭智勇給了一個通俗版流程：
無論是瓷器、青銅器、壁畫，還是書畫等，第一步，評估價值。也是對文物的認知過程，綜合評定其歷史、科學和藝術(shù)價值。
第二步，病害分析。比如壁畫有缺失、裂隙、顏料脫落，書畫脆化、變色、褶皺等，找出“病因”。通過觀察，運用科學儀器檢測，形成文物病害綜合判斷。
第三步，制訂修復方案。既要發(fā)揮傳統(tǒng)工藝長處，又要及時掌握當前這一領(lǐng)域的科研動態(tài)，反復論證，必要時還要模擬實驗，做出科學方案。文物的不可再生性，決定了其修舊如舊、不改變原狀的修復原則。
第四步，修補。普通人會認為，文物修復到看不出來修復痕跡，就是最牛的。其實，非也。博物館修復要風險可控，遵循最小干預、可識別和可逆性原則。
第五步，預防性保護。對不同文物采取不同防護措施，如金屬類，要對其封護，相當于給文物包一層保護膜，與外界空氣、水分隔絕，具有長期穩(wěn)定性，防止再次病害。
修復文物，要忠實于原物的一切，絕不主觀臆造，最微小的改變，都會使文物失去真實性。尤其全色最難，要既“是”又“非”，既修復如“舊”又可識別為“新”，以便未來有了更好技術(shù)，可以對修復過的地方重新操作。
根據(jù)修復的不同目的，文物修復可分為考古修復、展覽修復和商業(yè)修復三類。其中，商業(yè)修復就是大眾認為的“看不出動過手”。
文物修復是一項手藝，更是一門科學。惠明濤說，讓文物恢復和長久保持原有形貌，并得以繼續(xù)流傳下去，是他們這群文物“醫(yī)生”的堅守，“擇一事，終一生”。
